Beyond乐队的成就、败绩、悲剧与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探索之路

 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探索之路是一个博大精深的学术话题，本篇文章只着眼于简略地阐述BEYOND乐队的成就、败绩、悲剧与中国现代大众音乐探索之路的内在联系。

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西方世界目前占据主导地位的世界。从大的方面来说，非西方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政治、经济、文化都深受西方世界的影响，比如我们国家的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就是在西方世界产生的社会思潮。从小的方面来说，我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衣食住行、风俗民情都烙有西方世界深刻的印迹，比如我们穿着洋气十足的复古夹克和牛仔裤，穿梭于车水马龙的西式大厦建筑群之间，在报纸上看到西装革履的台球王子丁俊晖、钢琴神童郎朗的春风得意之态，想到回家后还有一大堆要用抽象思维才能解决的数理化作业，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打开电视机观看美国人的NBA篮球比赛。


现代大众音乐（流行音乐、摇滚音乐、新世纪音乐、民谣音乐、乡村音乐、爵士音乐、布鲁斯音乐都属于这一范畴）是西方人首先发明的。正统音乐（古典音乐和交响音乐理应属于这一范畴）自古以来因其歌曲结构抽象晦涩、演奏方式局限过多而被少数精英阶级所垄断，古代大众音乐一直在民间广泛流传却始终没有成为一种系统的、主流的音乐体裁。现代大众音乐的产生意味着音乐文化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向草根阶级全面普及。现代大众音乐的产生大概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期的美国布鲁斯音乐，最终产生于第二次世纪大战以后的西方世界，接着就慢慢地向全世界传播。现代大众音乐顾名思义就是“现代社会的大众音乐”，是“面向普通人也能欣赏得来的草根音乐”。与之相对应的演奏方式相对独立、乐器掌握难度较小、乐理知识相对简单，关键在于歌曲结构短小精悍、通俗易懂，从而完全不同于过去被少数精英阶级所垄断的正统音乐文化。现代大众音乐应该是一种面向普通大众的、根植于当地民族文化的音乐体裁。我出于本篇文章简单论证的需要和大多数普通歌迷对音乐理解的底线，机械地将现代大众音乐划分为“主流音乐”和“另类音乐”两大类，音乐风格只细分到“流行音乐”“摇滚音乐”“新世纪音乐”。文章里的“主流音乐”泛指“流行音乐”，“另类音乐”泛指“摇滚音乐”和“新世纪音乐”。


现代大众音乐虽然是西方人发明并首先将之推向鼎盛的，但并不意味着这就是现代大众音乐普遍的、唯一的表现形式。非西方国家的音乐人在引进这一划时代意义的音乐体裁时，应该使之和本土的传统音乐相辅相成、推陈出新，并使之扎根于当地民众的社会文化土壤。但在西方世界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背景下，“现代化就是西方化”的普世文明谬论盛行于大多数处于现代化进程中的非西方国家里。西方人的经济、政治、文化的现代化程度很高，很多非西方国家和殖民地区在现代化的早期阶段理所当然地全盘照搬西方国家的经济、政治、文化，在剧烈的社会转型过程中对于怎样去继承自身的文化传统感到无所适从，最终造成这些非西方国家和殖民地区一系列不同程度上的文化水土不服。这种文化水土不服的现象就普遍地存在于非西方国家的现代大众音乐文化的发展进程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BEYOND乐队就是这一时代背景下的文化牺牲品。当然造成BEYOND乐队音乐悲剧的社会原因，还应该涉及到那个时代的中国乐坛缺乏一个健康良性的音乐产业体系，更缺乏一个能与之相对应的有比较高音乐修养的歌迷群体基础。如果中国音乐市场有音乐鉴赏水平比较高的歌迷群体基础，那么还会有一个发展滞后、严重畸形的音乐产业体系吗？毕竟音乐市场是面向歌迷的，歌迷才是决定音乐产业体系的根本因素！即使是有一百多年英国殖民地历史的香港，其音乐产业体系和歌迷群体的整体素质也还是远远地落后于西方世界，那就更不用提现代化进程起飞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中国内地了！


正是所有上述的这些社会原因，使得黄家驹被迫放弃了1983-1987年早期的摇滚音乐创作理念，转而向严重畸形的音乐市场和歌迷群体妥协，写出了那么多旋律优美却千篇一律、编曲简单而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流行歌曲，让他在“坚持摇滚音乐的创作”与“迎合普通歌迷的音乐口味”之间反复地痛苦纠结，让他在接受掌声和舞台灯光辉煌下的空虚落寞感只能在那些被当成娱乐消遣的流行怨曲中无力地申诉。郁郁不得志的黄家驹本以为到了一个音乐市场和歌迷群体素质比较高的日本，却最终在那里的一场和音乐毫无关系的滑稽游戏节目的舞台上跌倒而悲剧告终，最终也没能实现他生前“先暂时向商业妥协从而打入音乐市场，为BEYOND乐队争取到庞大的歌迷群体之后”近乎理想主义的、曲线迂回的摇滚之梦。而三子时期的BEYOND尽量地回归黄家驹在1983-1987年早期的摇滚音乐理念，重新上路创造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音乐巅峰，但最终也还是随着2005年的告别音乐会落下了不圆满的一幕。现在的BEYOND成员们还在为过去所坚持的一些音乐理念孜孜不倦地奋斗着，可是他们的音乐作品始终也没能彻底地摆脱对主流音乐圈的依赖！


黄家驹的BEYOND最终在中国“主流音乐”圈里赢得了重要的一席之地，而BEYOND三子最终挤进了中国“另类音乐”圈的前沿阵地。可是BEYOND乐队的成员们自始至终包括黄家驹本人在内，也没能颠覆大多数国人对BEYOND乐队的认识基本上只局限于黄家驹时代的BEYOND向商业和世俗妥协的1988-1993年这一时期。这一时期的BEYOND乐队完全成了黄家驹早期的BEYOND、三子时期的BEYOND、单飞时期的BEYOND为人所认识之前的踏脚石。呜呼哀哉！黄家驹终其一生也没能把自己最巅峰的音乐才华投入到摇滚音乐的创作上来，而是与自己曾经所追求的音乐理念和创作初衷渐行渐远，身后留下一大批永远都只沉溺于《海阔天空》《真的爱你》《光辉岁月》这些流行歌曲的无知歌迷，最关系到一个音乐人名誉的音乐生涯得与失至今也没有被大多数BEYOND歌迷所盖棺定论！那些整天沉湎于“我在某发廊、某公园、某公车上偶遇哪个听了《海阔天空》《真的爱你》《光辉岁月》的人竟然是驹迷”就一惊一乍，然后一厢情愿地自满于“我这样就是爱家驹的表现”的BEYOND歌迷，真应该跪下来向英年早逝的黄家驹磕头谢罪！正是这些固步自封的BEYOND歌迷尤其是驹迷的所谓“爱”最终谋杀了黄家驹，人为地造成了贯彻于BEYOND乐队始终的音乐悲剧！不能将黄家驹在1983-1987年早期的歌曲听出味道来的歌迷自称为驹迷，几乎没有听过三子时期的BEYOND多少首歌曲的歌迷自称为BEYOND歌迷，这是何其的荒唐可笑！

中国的现代大众音乐时至今日远远不是独立的，我们国家的这一文化领域可以毫不夸张地讲还是西方人的半殖民地。只有当大多数非西方国家实现了经济、政治、文化的全面振兴，最终形成一个西方世界不再占据主导地位的多极化世界以后，西方世界的普世文明谬论才会被非西方国家理性地否定，然后在世界范围内兴起一场非西方国家广泛意义上星火燎原的文化复兴运动。到那时随着中国经济、政治、文化的全面振兴，中国现代大众音乐就会有随之全面振兴的可能！值得一提的是，中国早在上个世纪冷战刚结束时，就已经悄然开始了重塑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社会思潮，比如我们国家近几年来对京剧和国学的重新倡导就是这一社会思潮的潜在表现。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遗产时至今日也没有被国人完整地继承下来，这些有待于国学的复兴将之慢慢地挖掘出来，更有待于国人精神文化面貌的全面进步。这里所说的国人精神文化面貌的全面进步，绝不只是普及于在百家讲台里侃侃而谈历史的易中天、写一本《文化苦旅》小小地满足了国人精神文化需求的余秋雨这些文化精英阶级，而是更多地改观于每一个农民工、每一个出租车司机、每一个被城管追得满街跑的小摊小贩们这些草根阶级！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世界上所有国家的现代大众音乐和当地民族文化在不久将来的大规模重组和革新，将会是这一场世界范围内的文化复兴运动里的其中一道振奋人心的靓丽风景！


那么中国的现代大众音乐应该是怎样一种表现形态呢？我们不可能预知那些遥远不可及的未来世界光景，却还是能凭着现有的一些线索来作出主观臆断。我们知道构成西方世界现代大众音乐的旋律创作部分有木吉他、电吉他、电子琴、钢琴、大中小提琴、手风琴、萨克斯、合成器等这些西洋乐器，有些西洋现代乐器也是经过几代西方音乐人的努力从自己的传统乐器中发展出来的。而西方现代大众音乐的思想、文化内涵在继承自己的古典文化遗产的基础上，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经济复兴、第三次科技*命的发展、意识形态分歧的冷战世界下“垮掉的一代”、嬉皮士文化、黑人文化等各种社会思潮密切相关。我们完全有理由大胆地推想，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旋律创作部分应该在中西合璧的指导思想下，更多地借鉴中国古代的粤曲、昆曲、京剧等戏曲、歌剧的传统音乐精髓，然后在音乐编曲方面结合西洋乐器并融入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乐器，比如古筝、琵琶、二胡、锣鼓、唢呐、二胡、箫和笛等，或者还应该运用可能会发展出来的中国现代乐器（绝对不会是像“电二胡”这样肤浅的乐器改良方案）。至于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思想、文化内涵，则应该对那个可能出现的时代背景下的社会思潮假设一番：整个人类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的整体进步和均势发展，促使国际社会迈向一个相对和谐的大同社会，国人历经百年复兴之路终于见证了一个繁荣昌盛的中国。国人在一片欢欣鼓舞的社会思潮影响下，将会去粗取精地继承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文化遗产。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思想、文化内涵应该就会受到这些社会思潮的深刻影响，就像中国在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影响下形成过一股席卷中华大地的红色歌曲音乐潮流那样。


我在这里要说明一下，中国现代大众音乐早已盛行中西合璧的指导思想。比如从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由香港音乐大师顾嘉辉撑起半边天而盛行至今的各类港台、内地武侠电影里的音乐歌曲，还有二十一世纪初期由台湾音乐人周杰伦引发的一场有积极意义的“中国风”音乐潮流。但必须指出的是，中西合璧的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目前从整体上还保持在一个比较低的发展水平，远远没有成为指导所有中国音乐人进行音乐创作的一个普遍思维，通常只有极少数的精英音乐人在尝试进行这类音乐的创作，并且这类音乐的创作多数只存在于一些面向少数歌迷群体的“新世纪音乐”（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一种纯音乐）里。我认为中西合璧的音乐创作思维在更多时候只是出于中国音乐人在创作时潜意识里的一些浅显的本土文化心理，某些创作水平差强人意的音乐人还时常闹出“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笑话。比如无视音乐的一切积极面而盲目地、极端地、消极地遵循“颓废为美”的音乐创作思路延续至今的中国内地摇滚音乐，还有由台湾音乐人周杰伦的发迹而被推动起的一批盲目跟风模仿的流行音乐创作热潮，他那咬字不清、故弄玄虚的歌曲旋律和唱歌腔调导致很多新出道的年轻音乐人普遍地忘记了一些音乐创作的常识。迄今为止有太多失败的音乐创作思路曲解和俗化了中西合璧的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深厚内涵，甚至混淆了音乐创作的某些永恒不变的真理。最后还要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现代乐器至今也没有出现，也许将来也不会出现，即使出现也会经历一个非常漫长曲折的历史过程，因为中国乐器文化独立自主的演进过程早在西方殖民扩张的时代就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形成了一个中国乐器文化向前发展的历史断层

当中国的现代大众音乐文化终于实现了百花齐放的盛况，我们的后辈人回过头来审视中国现代大众音乐曲折而艰辛的百年探索之路时，会发现这其中有一支叫BEYOND的香港乐队最早在这一文化领域做出了伟大的贡献。这支乐队在上个世纪80年代冷战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在那个片面地强调功利和个人、信奉基督教、打高尔夫球、喝可乐、穿西装、说英语、看美国大片、听爵士音乐，什么都提倡全盘西化的现代大都市香港，在那个中国内地的现代大众音乐文化一片沉寂的时代，就已经开始为中国人自己的现代大众音乐在旋律创作层面上，特别是在思想、文化内涵层面上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尽管BEYOND乐队的成员们看起来只是迫于那个时代的生存压力而被逼出来的，而且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这完全违背了他们的音乐理念和创作初衷。


BEYOND乐队对中国摇滚音乐发展的启蒙意义也许将会是短暂的一瞬，因为中国摇滚音乐的发展在整个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百年探索之路里将可能会是微不足道的，事实也证明BEYOND乐队音乐作品里的摇滚成分并不具有为国人所广泛接受的文化土壤。摇滚音乐对中国现代大众音乐探索之路的影响，可能更多地是为中国音乐人提供了一种区别于“主流音乐”之外的“另类音乐”的音乐创作思路。BEYOND乐队在1983-1987年、1994-1999年、2000-20XX年那种经常试图摆脱主流音乐圈普遍创作思路的叛逆姿态，也许会使得他们在将来被奉为中国现代大众音乐最有影响力的“另类音乐”先驱者之一。BEYOND乐队始终还是受到中国现代大众音乐处于早期发展阶段的时代局限性，歌曲的基本框架相比同时代的很多本地音乐来说并没有太多本质的区别，歌曲的乐器编曲甚至相比同时代的很多本地音乐来说还要匮乏得多，有时候甚至只是毫无创造性地顺应、借鉴欧美和港台在每个时期新发展出来的音乐潮流。不可否认BEYOND乐队只运用以吉他为核心的极少几样主流西方乐器就写出了许多经典的音乐旋律，但相比其他音乐人和团体在旋律层面上的贡献也只能说是“量”而不是“质”的区别，我们必须承认这个时代有太多的中国音乐人和团体在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音乐旋律的层面上做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BEYOND乐队的音乐创作在思想、文化内涵层面上对后世的启蒙意义是空前的。同时代没有哪一个中国的音乐人和团体，坚持数十载的岁月浓缩了一部草根阶级的音乐奋斗史。BEYOND乐队对家国情怀的思索、对社会弊端的揭露、对处世哲学的探讨、对人生信念的追寻、对父母之爱的赞颂、对忠贞爱情的憧憬，从年少轻狂到老成持重、从消极麻木到积极乐观、从愤世嫉俗到安贫乐道，从刻苦勤奋到严于律己，从刚毅果敢到谦虚矜持，几乎把那个时代草根阶级的社会百态、人性情感都给全面涵盖了！这些都深刻地反应出BEYOND乐队的音乐创作在思想、文化内涵层面上具有深厚的中华民族文化土壤。这就完全有别于同时代的大多数音乐作品盲目崇洋媚外的历史现象，在那个时代的草根阶级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力，最终会随着中国现代大众音乐的全面振兴而被追溯为最有影响力的中国草根音乐文化的先驱者。BEYOND乐队在思想、文化层面上的成就远远地高于他们对音乐旋律层面的探索，远远地高于他们对中国摇滚音乐发展的启蒙意义，现在很多人根本没有深刻地理解到这一层面上来！如果仅仅从思想、文化的角度上来看，那个向商业和世俗妥协的BEYOND乐队反而创造了一笔伟大的音乐文化财富！

来源：百度Beyond贴吧

作者：时代庶人